Thursday, October 7, 2010

矛盾

一直在祈盼可以早日换肾,是一件残忍的事。

在大马,合法的换肾只有2个可能途径:
1)亲属捐赠
2)医院轮候

然而,医院的轮候单排得水蛇春酱长,不知道等到几时。换肾的肾脏来自于其他病人/死者。比如重伤死亡但肾脏良好、比如其他病患死亡但肾脏良好、比如手术失败但肾脏良好等等。换言之,一死换一生。有人死,我们这些轮候的病人才有机会换肾。

想到这样,就一直矛盾着。

Sunday, September 12, 2010

Inspiration II

医院的Dr. Sunitha曾在我某次复诊的时候,跟我要我演出的照片,她说要跟其他病人分享。
当时,我也只是敷衍着她,好啊好啊,等我找到再说。
上个礼拜,到医院去拿东西,护士长很严肃的问我:上回你到伦敦有拍到照片吗?Dr. Sunitha想跟你要,开斋节过后有讲座会,她要拿你的照片跟其他病人分享,inspire他们一下。
听了,我想起D的那番话,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我觉得也不是什么使命感,而是如果我能够为其他同病相怜的人们尽一点绵力,让他们知道洗肾不是世界末日,洗肾的病人也能仿如普通人一样生活,做自己爱做的事情。
对我而言,这真是太有意义的事情了因为我不用费尽心思、耗心耗力去做一些什么,我只需要活好自己就够了。
我感恩。

Inspiration I

从去年圣诞约到现在,终于跟我的前上司碰面了。这位我的大天使,别来无恙,笑容依旧。看到她神态自若,我也放下心头大石。这位新寡应该已经走出丧夫的阴霾。

我们坐下分享近况。他告诉我他这几个月都在干什么,孩子们的事情;而我跟他报告公司里的事情,我刚从英国和法国回来,我的讲笑会等等。

后来当然是来到了谈心事环节。

说起逝去的约翰,D说这件事让她更虔诚,因为家人和宗教的力量让她站起来。上帝带走他,必定有他的理由。她接着说:“You know, actually you inspired me. You never take your illness as an excuse for not working hard, and look at you, you are doing all these theater and stand up comedy. If you didnt say, nobody will suspect that you are sick! You really inspired me.” 彼时,讲的人跟听的人都眼湿湿。由于是在大庭广众,我们都很快的控制着情绪。

能够重遇D真好,知道她安好更重要。她的这一番话语也给了我很大的鼓舞。我从来没有想过可以启发别人或怎样,但是原来你只要做好你自己,别人自然会察觉到,也能被你的力量感动。

Friday, June 18, 2010

一个结束。一个开始。

你用心地,进行了一个结束的仪式。
每一个结束都是一个新开始,你知道。所以你要告别他,迎接他。
手握着手,感受彼此的力量。三方的力量大,你想哭。你是协调者,你必须维持那个和谐的圈,于是继续把力量传送出去,给你,给你。
人说你多勇敢,都不算。你现在知道了,你的勇敢,你就是真的勇敢了。
你感恩爱的力量,你身边不乏爱你的人,他们明目张胆的爱,或默默无声的爱,你都感受到了。
结束了。
开始了。

Sunday, May 23, 2010

感动

还记得廖美丽吗,我在CAPD诊所的朋友?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告诉我他拒绝到人多的地方,因为他总觉得旁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他觉得自己是一个怪人,一个不正常的人。除了看医生,他就是留在家不肯出门。他的妈妈要我说服他。我尝试了,可是美丽依然很固执的坚持。

《等爱》的时候,我邀请了他。他敷衍着说再看吧。结果当然是没有来。

《萤火虫》的时候,我没有再告诉他,老实说,我放弃说服他了。

这次《等等。。。爱》重演,我不知怎的,穿了演出消息简讯给他。不料,他回复了。他说可能会拉他兄弟一起来。我当然没放太大信心。

刚才演出完毕,看一看手机,竟然是美丽的简讯。他说很好看!

你知道吗,那一刻,比得奖还开心。廖美丽终于踏出新的人生的另一步。可能在我没见到他的这几个月,他受到了什么启示,所以勇敢的走出来了。

我很感动,也很开心。

Sunday, January 24, 2010

自杀

好朋友突然打电话给我。电话那端的他,明显听出来他刚哭过。

他说我一定要打给你,我受不了了。原来短短几天,他身边的朋友相继过世了,都是他在澳门认识的朋友。一位是长辈,另一位是约莫同龄的朋友。

那名长辈是病逝的。而这位年轻的朋友,也是因为病魔缠身,回来马来西亚治疗。不料,才一个礼拜,他就自尽了。

好朋友很担心我。他告诉我,如果你觉得很辛苦,一定要打给我,告诉我,不要一个人胡思乱想。

但是,亲爱的好朋友啊,请你放心。我现在的求生意志,从来没有那么强烈过。我会好好享受人生,不会做傻事的。我已经经历了那么多,现在才去自杀,岂不是浪费了我之前的经历?我才没那么苯!

我热爱活着,我会好好活着。

算命

我的朋友,KC会算紫薇斗数。拿了八字请他帮我算。

结果,他一边解说,我一边有恍然大悟的感觉。我发现虽然紫薇斗数有它精准的地方,但是他看到的都是很根本、很原来、很基础的东西。我是觉得人,是会随着时间而改变和进步的。

比方说,他说为什么命盘看起来你是一个没有自信的人?我说我本来是没有自信的啊。但是经过岁月的增长,我已经不能说我完全缺乏自信了,至少对自己,也有个7,8成的自信。

又比方说,算命的会告诉你你几岁几岁会有个劫。我相信我现在正在过渡着这个‘劫’。可是我不把它当作是个劫,我把它看成是人生的一个转捩点。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的确对我的人生起了很大的转变。在生理上或许有一点磨折;但是在心理上,我感觉自己成长不少。

又好像,我本来想问命盘里究竟我有没有才华。后来想想,作罢。我自己有多少斤两的才华,难道我自己不知道吗?何须看紫薇斗数来确定自己的才能?

所以,从此以后我不会再去给人家算命了。

Sunday, January 10, 2010

感恩

昨晚,在家里看电视时,KK打电话来慰问我。其实之前几次入院, 他都来探访我,负责买饭给我吃。这次,我一直以为已经简讯知会他。他这几天都没来医院,我以为他忙,也不以为然。

电话中,他说刚才伟良告诉他我的事情。我马上问他,那你有没有哭?他吃吃笑了起来,说是不是伟良已经打电话来先8给我听他的反映了。当然没有。普罗大众可能以为KK只是很搞笑很38,但没有多少个人看过他感性这一面。然后,他怨我为什么不告诉他这次进院。他说他再忙,不能送饭或过来陪我,都会打几通电话来啦。我马上又眼泪缺堤了。朋友对你的爱,可以到这种浓厚的地步,我真的是无言感激。原来潜意识里,我一直怕再麻烦他,所以那通简讯根本没有送出去。他一直骂我傻。

别人可能看不到,但我是亲眼目睹,亲身感受这些恩惠。感恩我身边一直有一大堆天使,金光闪闪地守护着我,爱着我。

我感恩。

Saturday, January 9, 2010

插喉

其实早在我见Dr. Sunitha告诉他管子露出来时,我已经做好最坏打算,就是要‘插喉’。

手术后隔天,我的天使,Dr. Anne走过来慰问我。他知道我无大碍,很放心。但是他告诉我,Dr. Udi跟他诉说手术情况和我旧管道的情况,他不建议我立刻使用新管道。这样,除了让伤口复原,让腹腔休息,也同时在抗生素的辅助下,把那个坏蛋的细菌赶尽杀绝。Dr. Anne知道我很抗拒插喉,所以跟我解释必须这么做。我点点头同意。我目前的ultimate goal就是让伤口复原,然后演出可以顺利进行,that's all I am asking for。

一直都抗拒插喉洗血,因为我总觉得那是垂危病人的一个象征。我不是,所以我抗拒。但是这次,顾及大局,我必须挑战我的忌讳。

礼拜四,医生来告诉我等下会进行插喉的手术。表面装作不在意,但是没人看的时候,眼泪还是在的。

终于医生叫我去扫描。一看,我的静脉很小,不大看得见。叫我先休息,等下请别的专科来帮忙。我松了一口气。但是心里知道,该来的终究会来。

下午,被叫近手术室,3个医生团团转找寻我的脉。他们觉得我太干了因为我有低血压和心跳快速的倾向,又输入盐水。一插,插到大动脉,又得暂停。我心里不断在默念:“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啊,请你让手术顺利进行吧。”未几,较有经验的Dr. Nirmala终于插到了。

另一位天使,Dr. Chan为我善后。他知道我相信天使的存在,他问我:“你相信神吗?”
我说:“我相信,我的神就是观世音菩萨。那你呢,你相信神吗?”
“我相信。有一个神,他从天上下来,后来被人们钉在十字架。他就是耶稣。”
“我觉得每一个神,不管是天父、真主阿拉、阿弥陀佛,他们都是一样的。他们只是用不同的形象下来。”我说。
医生不语。

插过的喉咙,有点不舒服,有点痛。这下子,我就更坐立难安了,只能直直的躺着。恍然发现它没有想象中可怕,只是没有经历过的总带点恐惧。

第二天本来要开始洗血了,等了大半天,还没有人叫。我索性睡觉了。结果在凌晨4点才被叫去。又悃又担心。幸好过程不太有感觉,我半躺着睡了2小时。原来这就是洗血 (hemodialysis)。

又克服了另一个恐惧。

结束 II

战役的结束,还是得要轰烈的。

管子露出来之后,我必须把它拔出来,再把新的管子放到右边。

礼拜一,我按照约定入院了。一贯的9号床。进来不久,我碰见我的朋友廖美丽和她的妈妈。他们知道我进院的原因,便好心告诉我tenckoff removal & re-insertion是很痛的。美丽上回remove就哭得呼天抢地。他妈妈,也是一名护士,叮嘱我一定要请护士放多一点麻醉药。

顿时心就乱了。我到CAPD,问了明天会陪我进手术室的护士Umoi,请他放多点麻醉。他说可以,但是腹部的局部麻醉还是手术室里医务人员掌控的。他又说,放心吧,操刀的Dr. Udi手势很好,很快的。

这样,心里还是安定不下来。最关键还是那个‘怕痛’。到底那个‘痛’会是第几级?没有人能够告诉我。我能够承受多少级的疼痛,我自己也不知道。

再次请朋友练灵气我。事实上,前一个晚上,他联同伦敦的朋友馨仪已经灵气我的solar plexus。既然心还不安,他答应再灵气一次。我又传简讯给好友阿宝,问他可以来医院陪我吗,我需要扶助。久久没有回音,想想他可能人在国外。唉不来也好,他来我也只有对着他叹气流泪的份儿。

第二天醒来,整个人突然就定了。反正一切一成定局,这么想,人也比较镇静。

医生团巡房不久,护士就叫我换上手术服下楼。

在被推进手术室的当儿,躺在推车上,忽然让我回忆起上回在香港进行angel healing时的最后片段。话说治疗结束,Joanne带我到患病的地方,问我跟早前有何分别。这里还是一片猪肝红色湿润暗沉的地方。他说你再看一下,有没有改变。场景一下子变了。我是出于躺着的状况,四周是白的,我知道我在医院的长廊。Joanne问我想着什么。是时候换了,换了就会好了。还有呢,他问。平安祥和,我说。

扯远了。但是,这一瞬间,我察觉,或许我看到的未来正在发生着。

第二次躺在这个手术台,反而比上次更笃定。我不断祈求观世音菩萨保佑我手术成功。然后Umoi跟我谈起演出的事情,我还随着播音筒传出来的马来情歌哼唱着。

Umoi在手术一开始,就给我双剂的麻醉,然后医生开始在腹部进行局部麻醉。

整个手术,我清醒得很。果然很快的,放进新管子的手术经已完成,我只感到少许的疼痛。接下来,就要把旧管子拔出来。据说,过程很多程序包括拔管子,把受损的肌肉细胞切除,清洗等等,但我感觉到缝针的部分,每一扭,我就‘fuck’一次。

手术完成,Dr. Udi走过来告诉我,里面的情况并不好看,你需要让它休息一下。演出是月底嘛,来得及来得及。我‘嗯’了一下。

临出手术室,我对Dr. Udi说:“Doc, you're a genius!” ,又跟其他工作人员道谢。

回到病房,我的精神亢奋,不像第一次手术后的虚弱。原因应该有几。1,这次手术前我吃得够饱。2,练跟馨仪的灵气的确有效。3,我相信冥冥中自有保佑。

除了些许的轻微阵痛,一切都好。上次我连笑都会疼痛兼气虚,这次好很多。

Debra来喂我吃晚饭,聊了一些。我说刚动完手术,不可以bitch。他笑说对呀,但是可以gossip。非常愉快。临别,他大大的拥抱我两下,亲了脸颊,说:“I love you。”我马上泪盈满眶,哽咽着说:“I love you too。”他也红着眼,笑着说:“不许哭。”

晚上阿宝来看我。他当天刚从印尼抵马,买了麦当劳的sundae给我。我告诉他一些感想。看着他红了眼眶,我故意狠狠地说:“不许哭。”是对他说,也对自己说。

我决定多逗留一天。第二天,叶伟良给我送晚餐。

我感恩身边有一大堆的天使,永远闪闪发亮地爱护着我。

经过这一役,我又坚强了一些。那些心灵上或肉体上所经历的痛楚,已经成为我勇敢笃定的养份。

Saturday, January 2, 2010

结束

终于结束了,一场小小的战役。

那天脓出来了以后,体内的一段管子也暴露出体外。我慌忙涂了消炎膏,包扎好。隔天,拆开来看,管子还在,露出体外的样子很吓人,我几乎是抖着手完成包扎的工作,然后哭着做treatment。期间,我不停发出求救的讯号。

我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假如要我换去hemodialysis,我也只得听话,只要我能够顺利演出。这样子,人反而冷静下来了。我收拾好行李,准备第二天要去住院了。然后给我的同事打电话,请他明天过来载我去医院。

第二天,到了医院,医生的病人也刚好看完了。我就坐下跟她说了。一,关于管子已经露出体外的事件。二,1月底要演出了,她能如何帮我。医生说如果管子已经露出来,那我们得把它拔出来了。我点点头。她接着说,同时,我们把一支新的管子放在右边。我问道,但是我1月底要演出,来得及吗?当然来得及,她说,放进去马上就可以用了。

我马上给她一个拥抱。人整个松弛,开始哭了起来。那是近乎崩溃的。医生连忙安慰我说没事的,你会没事的。我哽咽着说我很担心,所有宣传的东西都出去了,我好害怕辜负大家。没事的,没事的,她说。

我其实在想,宇宙间真的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他听见了我的呼唤,来拯救我了。我记得我的朋友,练说过,灵气有时候对某些人来说,未必了解它的运作。灵气 works in a way which is for the benefits of the patient。如果一个病人卧床已久,生命结束对他是比较好的,那么灵气会让他早日安乐。在我的例子,我想也许那个tunnel已经伤痕累累,我继续再保留它,也没有意义了。于是,管子露出来是一个象征,让我这个tunnel得以永休。如果,上天/宇宙觉得这是拯救我的方式,我愿意服从;如果这是一条比较好的路,我愿意跟随。

于是乎,我礼拜一就要进院了。礼拜二动手术,隔天就可以出院了。

新的一年,我期望一个新的开始。